文／陳湧仁 醫師
那天診間裡進來的不只是病人，還有一位看似冷靜的太太。
先生是主訴慢性疼痛的人，但我更注意到她的手指一直緊緊捏著自己的包包帶，臉上沒有表情，眼底卻有一層揮不去的灰色。
問話的時候，她總是搶著先回答，語速很快，像是怕一慢下來，就會崩潰。
先生的病情確實棘手，但我也慢慢意識到，這場慢性病，耗損的不只是他一個人。身邊的她，像一根撐住帳篷的細細木棍，沒人看見她在夜裡偷偷彎過幾次、斷裂過幾次，然後又默默支撐起來。
我們在醫療體系中習慣聚焦「病人」，卻常忽略了，那些陪病、照顧、日夜守候的人，其實也正經歷著一種無聲的耗損。他們的名字沒寫在病歷上，但他們的疲倦，可能更深、更久。
這種疲倦不是工作一整天的勞累，而是長期「不能垮下來」的壓力。
是那種，即使自己身體不適，也要說：「等我老公看完再說。」
是那種，即使再累，也不願讓醫師發現自己撐不住了。
在我的眼中，他們一樣是「病人」，只是從來沒人幫他們開一張診斷書。
所以我常說，真正的醫療，是讓一個家庭都能喘一口氣。
當有人生病，醫療的關注不該只落在一個人身上，而是整個關係的支持系統。
有時候，對照顧者最好的處方，不是營養品，也不是睡眠建議，而是那句簡單卻溫柔的話：
「你真的很辛苦了。」
你不是沒能力，你只是太久沒有被照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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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神小語｜醫語手寫句
有時候，最需要被醫治的，
不是身體裡的病，
而是那些長年累積、沒人看見的心累。
